无聊长镜头

中秋节,我们去了北京,去了颐和园。

颐和园人很多,我只能挤开人群,在湖边狭窄的角落拍了一张照片,完成了好多年的梦想。

按下快门的瞬间,过去的记忆不可避免地在我身体里重现。

在昏暗的影厅里第一次看娄烨的《颐和园》时,十七岁的我被那些大尺度镜头惊到说不出话来。就这样一直不自觉张着嘴巴,直到电影的结局,当那次高速公路上的擦肩而过来临时,湿咸的泪水终于如愿滑入嘴角。

后来我做了老师,总会要求自己的学生看《颐和园》,甚至逼着他们在课上和我一起拉片。其实我并不奢望他们看出什么来,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又怎么看得懂它。

但我就是享受他们张大嘴的样子,就像七年前的自己一样,瞳孔放大,里面闪烁着赤裸的肉体正在交媾,脆弱的理想被反复揉碎打磨,可笑的爱情徒生起欲望。

“妈的,原来这就是电影。”

谁能忍住不发出这样的感慨呢?

还有蔡明亮的《爱情万岁》,那该死的结局把我震撼到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,分明不过是银幕罢了,却仿佛有股力量把我想后狠狠推过去。

妈的,电影。


到北京的第二天,翟开着车来接我们吃早饭。

“想吃炒肝还是卤煮?”

“卤煮。”

“怎么会有人早饭吃卤煮?”

“那你问我干嘛???”

关于早饭的无聊辩论是我们两年来的第一次面对面交流。

她辞职了,不再是那个名字可以挂在新片场首页的制片了,但我觉得她开心不少。

那样就好吧,我还是更想和以前的她做朋友。那个坐在天马镇废墟的电影屏幕前的她,看着自己的电影发笑的她。


生活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,我终于读完了该死的尤·奈斯博的系列小说。

他真该死,天才都是这样。

“警探哈利”的故事在我看来,其实在萝凯死的那一瞬间就该结束了。

我期待着她的结局到来,算是给我解脱,也是给哈利解脱。

如梦似幻的爱情从来不会死去,变成隐隐作痛的尖刺,渺小却又总在你遗忘的时候适时出现。

奈斯博深谙此道。

他的每一本新书都在缩减给予萝凯的笔墨,可到最后,哪怕是这两个字出现,我都要和哈利一起颤抖不止。

如果说,作者杀自己笔下的角色犯法的话,那尤·奈斯博绝对可以和马丁老头做狱友。


我下决心督促自己重新改变阅读策略,今年的几刊读库要从头到尾好好读一遍,还有一些看了一半放下的心理学大部头,我在拿到心理咨询师资格之后几乎是把它们全部遗忘了。

我总是和朋友开玩笑说,读书这件事我算是精神成瘾,不是说我有多好学,恰恰相反,是因为我太庸庸碌碌了,总是想着找点虚幻的世界把自己一股脑全部塞进去。

该逃避就逃避吧,连可耻都算不上。


掐指一算,今年到现在我做了很多片子,效率赶上了我前二十三年人生的总和。

但我说不上开心,最大的原因是我真不喜欢细碎的镜头。

长镜头是电影的真谛,我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,不过巴赞都已经去世了,这样想似乎也有些虚无缥缈起来。

好莱坞那一套蒙太奇现在被无限放大利用,我的那些甲方几乎没有人可以沉下心来认真看完哪怕一个长镜头。

短视频的时代来临时就有导演预言过,电影的文学性正在死亡,感官快乐才是一切的终点。

“好吧,拍完就行。”

这就是我每天在片场敲电子木鱼,寻求电子慰藉时的心境。

不过好在我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,弥补了我愤愤的内心。


困了,晚安。

祝你们安好,一切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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